不管過去多久，即便之後的葉菲曾陷入瘋癲，可是多年前的那一幕卻記得清楚，如烙印般嵌入心底，嵌入每一寸皮膚。

這一天，應該是在葉菲求助少年之後的第三天，當時葉菲就在整理數學筆記，教室裏突然詭異的安靜下來，她擡眼，那個少年黑色襯衣，藍色牛仔褲，灰褐色的頭發因為陽光的照耀呈現奪目的金色，黑眸漫不經心，手裏抱著一大摞書，慢慢走近，沖著她吼了一句：“桌子這麽臟都不知道擦一下”。

葉菲手下的函數圖解立即變成腦中混沌的線條，她放下筆，傻不拉幾地問了句：“又沒有人坐，擦它做什麽？”

話音剛落，平淡的眉眼瞬間變得猙獰，仿佛頓悟了什麽了不得的禪機，結結巴巴地問：“你同意了？”

少年不耐煩，撂下手中的書，“不是你說要我幫忙嗎，可憐兮兮的，今天就忘了？”

“那個，當然，不是，我沒有忘”，葉菲淩亂了，說話語無倫次，“所以，你是要搬來和我做同桌？近距離地幫助我？”

“嗯？”少年挑眉，“要不然呢？”

“呵呵……”葉菲內心雀躍，表面卻不敢表現的太過分，就那樣看著少年，咧著嘴笑出聲來，過了半晌，才想起來說一句“謝謝”，心裏忍不住嘀咕一句“不是說不願意嗎，怎麽就改主意了”。當然，這個疑問她是不敢問出來的，以少年陰晴不定的性子說不定一甩手就走了，那就得不償失了，等以後有機會再問。

時間回到三天前，葉菲蹲在秦頌的桌子旁邊可憐兮兮地說出需要幫助的時候，秦頌的表情僵了一下，幾秒後恢覆正常，他說：“這個忙我幫不了”，聲音沈穩，聽不出情緒。

“怎麽會幫不了，你可是物理競賽的冠軍啊，整個年級誰能比你的物理還好”，葉菲著急了，在她心裏，她和秦頌怎麽著也算朋友，關系還不錯，對方怎麽會拒絕她呢。

“你可以去上補習班，有什麽不懂的也可以問老師”，秦頌面無表情地說。

“可是，補習班只有周末才可以去，老師也不是隨時隨地有空的”，葉菲的情緒明顯低落了不少，抿著唇看著秦頌，“我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”。

秦頌一心想打消葉菲找他補習的念頭，脫口而出“就你那物理成績怎麽可能不耽誤太多時間？”

這話一出，秦頌立馬後悔了，他不是這個意思，他沒有瞧不起對方，也不是嫌對方耽誤他時間，就是平時和葉菲互損慣了，一時沒註意就說出來，想要解釋的時候，葉菲已經站起身來，低聲說了句“我知道了”。

秦頌嘴巴張了張，看著那個離去的背影終究什麽都沒說，他要怎麽解釋他拒絕的原因呢，總不能說，葉菲，我不願意幫你，不是怕浪費時間，也不是瞧不起你，而是我怕自己沒有這個能力。在別人眼中他是物理滿分的天才，可是學習好不代表一定能當好老師，況且他也不是什麽天才，面對葉菲殷切的目光，他第一反應就是拒絕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葉菲的“野心”，他怕承擔不起。

回到座位的葉菲有些沮喪，說對秦頌沒有一點怨言是不可能的，可是葉菲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，平靜之後連那點怨氣也漸漸消散。對朋友葉菲一向寬容，更何況別人幫你是好心，不幫你也無可厚非，她的物理成績就是扶不起的阿鬥，任誰都會望而卻步，葉菲默默地在心底這樣安慰自己。

呼！

吸！

呼！

吸！

幾個深呼吸過後，葉菲認命地打開了練習冊，每個人都會有異常艱難的時刻，既然選擇了這條路，她只能承受。

接下來的兩天，葉菲一會兒上天，一會兒入地，語文課她是騰飛的鳳凰，物理上她是不敢擡頭的鵪鶉，在張進知道她的物理成績還沒有語文的作文分數高的時候，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葉菲，然後點她起來回來問題，葉菲當然是回答不上來的，無錯地低著頭不敢看對方的眼睛。

“坐下吧”，依舊是寡淡的調調，葉菲卻聽出來了裏面的嘆息。

必須承認，很多時候，我們對一些事情無能為力，所能做的無非就是擺出使盡渾身力氣，努力靠近理想的樣子，葉菲把所有的時間都投進了學習中，連吃飯和上廁所都跟打仗似的，她心裏憋著一口氣，不知道是氣自己還是氣別人。

孟依依看她那副拼命三郎的樣子，一句勸慰的話都沒有，只是默默加快了吃飯的速度，葉菲眼中的狠絕讓她心驚。

一個人凡是下定決心做一件事，在開始的時候總會表現出驚人的意志力，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削弱，能堅持下來的往往都是贏家，而壓垮葉菲的最後一根稻草是前世的戀人，沒錯，就是穆恩澤。

對於葉菲的到來，穆恩澤先是驚訝，隨即心裏升起一股莫名的竊喜，可是他卻忍住沒有主動和對方打招呼，直到第三天才裝作無意地經過葉菲的座位，臉上是淡淡的笑容，親切中夾雜著客套，就好像履行一班之長的責任，對新轉來的同學表達問候之意。

葉菲當時正陷入瘋狂的學習中，只是擡頭看了一下對方，時間不超過三秒，然後就低頭繼續刷題，嘴裏敷衍地答道：“哦，知道了，謝謝”。

葉菲的視而不見讓穆恩澤的刻意冷淡變成了笑話，他心裏很不是滋味，訕訕離開之後，心中仿佛滋生了一個惡魔，聯想到以前的事情，他走到了校花的身邊，用異常溫柔的語氣開始和對方聊天，音量足以讓後面的少女聽到。

班上的女生偷偷瞄向他們，眼中是赤裸裸的嫉妒和艷羨，可是當穆恩澤用餘光瞟向葉菲的時候，發現對方根本就沒有聽見，依舊低著頭，從他這個方向還看到了她緊鎖的眉頭，嘴裏咬著筆桿，正在為某道試題發愁。

“葉菲！”

穆恩澤努力讓自己的表情自然，高聲喊出了葉菲的名字，喊了三遍才把葉菲從練習題中拉出來，她茫然擡頭。

“啊？誰叫我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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